这是一群没有眼泪的沉默战士,无人见过它们原本的样子,无人知晓它们为何会成为松桩,也无人探究它们的过往。

by - 11/04/2020 06:49:00 上午


从西安回来第二天,吃了午饭,我就马不停蹄,驱车前往位于粤东,海拔1000多米的大洋山上。

山上游人希少,这澄澈的湖水完完全全地属于天和地,它被落叶枯草相拥,同松木白云为伴。

它就像是婴儿的眼睛,甚至连孩子的都不是,只有刚刚出生,尚未被滚滚红尘沾染分毫的婴儿才能够与它相比。

这是一面很静的镜子,也是一潭无边的世界。

所谓一花一世界,一叶一菩提,当我走到湖边蹲下时,看到岸上的群山,还有环湖的松树。

湖水映照出我自己的身影,我竟能够从湖水里的另一个我身上看见我的一切,

大约人的一生中,最亲密无间与最应当审视的,只有自己。

当湖水倒映出我的影子时,我几乎以为那其中所放映着的,是我至今为止的所有人生。

只有看见自己,方能够跳脱自己。

镜子下面藏着无数个一生,鱼、虾、水草、微生物……

它们生于此,死于此,化作尘埃于此。

它们受这片湖泊思泽长大,到了该离去的时候,便自然而然地以此身归尘,与它们的无数位先祖一样,默不作声地为后生出的生命带来自己最后的焰火。

叶子与花朵中尚能有广大无边流淌,更何况湖泊呢?

湖水边立着一排柱桩,看上去年岁已久了。

它们并未好运于江南园林的屝屝细雨中,反倒扎根于深寂的山林间,同寒湖共栖。

它们不像是常见的竹子,娇滴滴地一点儿委屈都不能受,簇拥着挤在一处,青翠的竹叶上所承受过的最重便是清晨的露珠。

它们身上有斑驳的伤疤与并不美观的痕迹,断面干燥粗糙,已然形成多时了。

这是一群没有眼泪的沉默战士,无人见过它们原本的样子,无人知晓它们为何会成为松桩,也无人探究它们的过往。

它们会寂寞吗?会羡慕那些一出生就有专人照料的观赏花草吗?

我不知道。

我只知晓,即便生在偏僻孤独的深山中,它们依旧拥有自己不灭的骄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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